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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山
豫,包含有“和樂”、“快樂”兩義。雖然,“和樂”主人與人關(guān)系而言,“快樂”主個體而言;但是,只要是“樂”,都脫不掉人際與個體的感受!昂蜆贰比羰侵豢紤]別人的感受、淡化了個人的感受,就不是真正的樂;“快樂”若是只考慮個人的感受、不顧及別人的感受,個人的樂也不會安穩(wěn)和長久。所以,將和樂與快樂集于一身的“豫”,很能代表中國人所提倡的快樂原則。
中國人常說:“和氣生財”,這是就個人而言;“家和萬事興”,這是就家庭而言。對于一個國家而言,只有人心和樂,才能繁榮昌盛。
如何才能人心和樂?《豫》卦通過“鳴豫”、“盱豫”、“由豫”、“冥豫”等一系列概念,對快樂原則作了闡述。這也是中國人最早就和樂問題所作的系統(tǒng)分析。
“鳴豫”之“鳴”不同于“鳴謙”之“鳴”!傍Q豫”之“鳴”,是自鳴得意之鳴。一個人初出茅廬,本來位卑才淺德薄,不料因為機緣巧合,受到了高位者的賞識和寵信,志得意滿。原本是上下和樂帶來的個人之樂,對于才淺德薄者而言,理應(yīng)作為進德修業(yè)、發(fā)奮進取的動力。如果被這種早早降臨的和樂沖昏頭腦,得意忘形,不勝其樂,甚至溢于言表,好的遭遇也就必然地會釀出壞的結(jié)果。生于安樂者往往死于憂患,也正是這個道理。因此,如何善待早到的和樂,如何安頓這種和樂,使之由獨樂轉(zhuǎn)化為眾樂,確保個體之樂更穩(wěn)更長,正是“鳴豫”所揭示的最基本的一條快樂原則。
快樂應(yīng)以眾樂為樂,不能以獨樂為樂;眾樂的獲得,途徑必須正當(dāng),例如,與上級交往不諂媚,與下屬交往不貪婪。當(dāng)普遍沉溺于不正當(dāng)?shù)臍g樂環(huán)境時,應(yīng)保持堅定的意志和清醒的頭腦,盡快從這種不正當(dāng)?shù)摹翱鞓贰敝凶叱鰜,潔身自好;切不可眾樂亦樂,隨波逐流。
“盱豫”,正是對通過不正當(dāng)方式獲得快樂的一種批評,對快樂原則的一種堅守。盱,仰視,引伸為察言觀色;盱豫,就是依靠阿諛奉承獲得的和樂!绊煸ィ凇,明確表達了對這種依靠不正當(dāng)方式獲得的和樂的批評:要悔過自新。通過阿諛奉承獲得的“和樂”之“和”不是真誠之和、真心之和,所以這種所謂的和、表面的和是靠不住的,也不可能帶來真正的樂。如果對此缺乏改正之心,執(zhí)迷不悟,“樂此不!,其結(jié)果恐怕就不是樂而是后悔。
《周易》作者將“盱豫”置于六三爻位,其意頗深。這是一個“君子”之位,社會地位相當(dāng)于現(xiàn)在的“體制內(nèi)”干部;再上一個臺階,就是決策層面的國家棟梁。這一層面上的“君子”,終日乾乾,攀升欲望強烈,察言觀色的功夫頗為老到,故爾最易走上阿諛奉承這條不正之道。在“君子”的面具下,以阿諛奉承換取穩(wěn)定既得或向上攀升之“樂”,是歷朝歷代的常見病。三千五百年的歷史,證實了《周易》作者的高瞻遠矚。
不容置疑,不依靠阿諛奉承攀升高位的正人君子大有人在。這種人對上不諂、對下不瀆,一旦登上高位故爾上層信賴、下屬信從,發(fā)號施令,政通人和!坝稍ァ,就是對這種和樂局面的肯定。這種和樂是真正的和樂,快樂也是真正的快樂。就君臣關(guān)系而言,君王信賴,任其作為,“大有得”,大家都受益快樂,最受益快樂的當(dāng)然是君王。就臣民關(guān)系而言,賢德主政,誠信待人,賢能之士如同“拔茅茹,以其匯”那樣,薈萃相助,和樂的基礎(chǔ)根深蒂固。
如果說,以上的快樂原則是針對臣民而言,那么,“冥豫”這個概念,便是針對最高統(tǒng)治者而言,是對最高統(tǒng)治者在快樂觀方面的一種批評。
任何王朝的統(tǒng)治者,奪取政權(quán)往往都很辛苦,所以,奪取政權(quán)之后的快樂享受,也自在情理之中。否則,拋頭顱灑熱血何苦來著?不過,聰明或者說精明的統(tǒng)治者,不會滿足于眼前的快樂享受。他們不但要確保這種快樂,還要延長這種快樂;不但確保自己終身快樂,還要讓子子孫孫也像自己那樣快樂。他們知道前朝統(tǒng)治者為什么永遠失去快樂享受的原因,告誡自己不可以只顧自己的獨樂,要推己及人,讓眾人也樂!昂筇煜轮畼范鴺贰,這句話雖然有點兒矯情,但多少反映了最高統(tǒng)治者在自己快樂享受時的一些顧及“眾樂”的觀念。
盡管開國君王的頭腦很精明很清醒,物極則反卻是必然規(guī)律。樂極總要生悲。“冥”是黑暗,“冥豫”就是昏天黑地的歡樂,是樂的極處。在每一個封建王朝的末期,往往都會出現(xiàn)這樣的歡樂。盡管周文王早就作了告誡:“冥豫,成有渝,無咎!奔幢愕搅嘶杼旌诘氐臍g樂極處,只要幡然悔改,仍可避免得而復(fù)失之禍的來臨。然而,一代又一代的王朝復(fù)滅,說明了要讓樂極之處的統(tǒng)治者幡然悔改,是一件多么困難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