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克里米亞公投后,俄羅斯政府及軍隊的快速行動讓西方大跌眼鏡,克里米亞以超乎人們預料的速度“加入”俄羅斯。扼守黑海要沖的克里米亞,有著怎樣的過往,又與俄羅有著怎樣剪不斷理還亂的歷史情愫——
如果說意大利是伸進地中海的一支“軍靴”,那克里米亞就是伸進黑海的一只“章魚”!罢l占領(lǐng)克里米亞,誰就能控制整個黑!薄
扼守亞歐兩大洲的戰(zhàn)略要沖、地處基督教與伊斯蘭教的地緣分界、位于東西方民族大遷徙的十字路口,數(shù)千年來,克里米亞見證了無數(shù)民族的興衰變遷。如今,隨著3月16日克里米亞全民公投結(jié)果出爐,俄羅斯再次實際控制克里米亞,世界的目光也聚焦于此。多年后,人們再次回顧今天的克里米亞變局時,也許會說:這是改變21世紀國際局勢的一次公投,其影響的深度和廣度可能超過世紀之初的“9·11”。
克里米亞有著怎樣的前世今生?它又為何屢次成為大國角力的競技場?俄羅斯為何要冒同西方發(fā)生“新冷戰(zhàn)”的危險合并克里米亞?一切還要從克里米亞自身說起。
地理位置得天獨厚——
控制黑海的戰(zhàn)略要沖
克里米亞半島南臨黑海,東扼亞速海,位于烏克蘭主體部分之南和俄羅斯主體部分之西。說是半島,其實克里米亞大部分被黑海環(huán)繞,僅在北部通過寬約5至7公里的彼列科普地峽與東歐大陸相連。歷史上,彼列科普地峽就是進出克里米亞的天險,可謂一夫當關(guān)、萬夫莫開。14至18世紀的韃靼人,為抵擋強敵從歐洲大陸方向的進攻,曾在這里挖掘“韃靼壕溝”,據(jù)稱深達15米,并歷經(jīng)多次慘烈的戰(zhàn)役。1941年,德軍在東歐平原風卷殘云,但唯獨在“韃靼壕溝”前付出慘重代價,后又受阻于塞瓦斯托波爾堅城之下達250天之久。
克里米亞半島易守難攻,而且深入黑海,戰(zhàn)略地位重要。其蜿蜒曲折的海岸線正好形成幾個海灣和良好的天然港口:西北部是卡爾基尼海灣,西南部有塞瓦斯托波爾和巴拉克拉瓦等良港,東北部有刻赤海灣,東南部則有費奧多西亞海灣及同名良港。這些天然良港為控制黑海提供了得天獨厚的條件。自18世紀,俄羅斯在這里一直有海軍常駐?死锩讈喣喜砍鞘腥咚雇胁栒嵌砗诤E炾牭闹饕亍
除地理條件優(yōu)越之外,克里米亞氣候宜人,半島南岸溫暖潮濕,是著名的療養(yǎng)勝地。二戰(zhàn)行將結(jié)束時,盟國“三巨頭”羅斯福、丘吉爾、斯大林聚會于此。這座克里米亞半島上海濱小城的名字,也因構(gòu)成了一個國際關(guān)系方面的術(shù)語——雅爾塔體系——而廣為世人所知。
“羅斯受洗”之地——
俄羅斯民族的信仰原點
克里米亞西南部,塞瓦斯托波爾郊區(qū),有一個如今不起眼的地方克森尼索。它于公元前6世紀由古希臘人所建,并在公元988年見證了著名的“羅斯受洗”,也因此成為俄羅斯民族信仰開始的原點。在那之前,東斯拉夫人信奉多神教,有惡神、善神、太陽神、雷電神和戰(zhàn)神等。公元988年,拜占庭皇帝將安娜公主嫁給弗拉基米爾大公,弗拉基米爾大公則接受了東正教教義,并奉東正教為國教,命令羅斯人接受洗禮,將原先崇拜的多神教偶像拋進第聶伯河中。12至14世紀,由于封建割據(jù),羅斯部族逐漸分裂成為俄羅斯人烏克蘭人和白俄羅斯人3個支系,東正教成為聯(lián)系3個民族的精神紐帶。
“羅斯受洗”是俄羅斯歷史上的最大事件之一,它加速了斯拉夫各部落的統(tǒng)一進程,也推動更先進的拜占庭文化進入羅斯,成為俄羅斯文化發(fā)展史上的一個里程碑。更重要的是,它從此確立了俄羅斯人此后一千余年直至今天的信仰根基。2010年,時任俄羅斯總統(tǒng)梅德韋杰夫簽署法令,確定將每年7月28日“羅斯受洗日”列為全國性節(jié)日。
正因如此,普京在合并克里米亞后的杜馬演講中說道:克里米亞滲透著我們共同的歷史與驕傲。這里坐落著古老的古希臘城市克森尼索,正是在這里弗拉基米爾大公接受了洗禮,使得俄羅斯成為一個東正教國家。它的這一精神遺產(chǎn)奠定了俄羅斯、烏克蘭和白俄羅斯的共同文化、價值觀與文明基礎(chǔ),注定使得我們?nèi)龂娜嗣窠Y(jié)合在一起。
葉卡捷琳娜大帝的“嫁妝”——
見證沙俄的光榮與夢想
數(shù)千年來,無數(shù)民族在克里米亞半島來了又走。凱爾特人、斯基泰人、希臘人、哥特人、匈奴、可薩人、拜占庭、欽察人、蒙古人……都曾在這里留下印跡。然而,真正影響俄羅斯歷史的,要從克里米亞汗國時期說起。克里米亞汗國是蒙古金帳汗國的繼承人。從1478年到1777年間近300年的歷史中,它一直是奧斯曼帝國的附庸,還曾于1572年掃蕩莫斯科,致使尸骸塞滿莫斯科河。
16世紀末,莫斯科公國強盛起來并統(tǒng)一了俄羅斯,漸漸走向?qū)ν鈹U張的道路。17世紀中后期,俄羅斯轉(zhuǎn)變對奧斯曼帝國的戰(zhàn)略劣勢,在此后長達200多年的時間里,俄羅斯同土耳其先后爆發(fā)了11次戰(zhàn)爭。1774年,俄軍在魯緬采夫元帥的指揮下大勝土軍,迫使奧斯曼土耳其簽訂《凱納爾基條約》,承認克里米亞汗國“獨立”——實際是由沙俄繼任克里米亞汗國的保護國。1783年,沙俄葉卡捷琳娜大帝宣布兼并克里米亞,并邀請奧地利國王約瑟夫二世和她一起前往克里米亞半島“度假”。當時,娘家在德意志的葉卡捷琳娜志得意滿,甚至驕傲地將克里米亞比作自己“帶給俄國的嫁妝”。
沙俄一心要沖向博斯普魯斯海峽和達達尼爾海峽,“讓地中海溫暖的海水沖洗沙皇士兵的軍靴”。這引起了西方列強,特別是英法的強烈不滿,他們同奧斯曼帝國和撒丁王國結(jié)盟,同俄羅斯爆發(fā)了持續(xù)3年的克里米亞戰(zhàn)爭。雙拳難敵四虎,沙俄在聯(lián)軍打擊下屢戰(zhàn)屢敗,但俄海軍分艦隊司令納希莫夫在塞瓦斯托波爾靈活指揮,使聯(lián)軍多次無功而返。然而,1855年7月10日,納希莫夫在巡視前方工事時受傷身亡,塞瓦斯托波爾隨即在兩個月后陷落,俄軍敗局已定。但此前納希莫夫死守孤城300余天,其頑強精神為俄國贏得了榮譽,成為俄羅斯人的英雄,后被追認為海軍上將。著名的英雄故事,也讓俄羅斯人無法割舍對克里米亞的情感。
現(xiàn)代民族矛盾激化——
蘇聯(lián)的無情與多情
蘇聯(lián)時代,對于定居克里米亞數(shù)百年的韃靼人而言,可以說充滿了悲情與無奈。
對韃靼人最“無情”的,當屬曾被蘇聯(lián)人民稱為“各族人民的父親、一切科學的泰斗”的斯大林。在斯大林統(tǒng)治時期,很多非東正教或非斯拉夫的少數(shù)民族遭到了集體流放的全民族性“懲罰”。韃靼人因所謂“在戰(zhàn)爭中同德國納粹有合作行為”而被斯大林集體流放,而克里米亞的希臘人、保加利亞人、亞美尼亞人、德意志人也遭到“池魚之殃”——在蘇聯(lián)內(nèi)衛(wèi)部隊沖鋒槍的“護送”之下被裝進悶罐列車,一并流放到中亞和西伯利亞等地。據(jù)統(tǒng)計,約有35萬韃靼人被驅(qū)離故土,其中近一半因饑餓和疾病死于流放途中。幸存的韃靼人被驅(qū)逐到中亞后,其民族語言甚至遭禁。此后,原先的“克里米亞韃靼社會主義自治共和國”改稱“克里米亞州”,大批俄羅斯族人遷入,半島的居民結(jié)構(gòu)被永久性改變。
斯大林去世后,赫魯曉夫上臺。早年曾長期在烏克蘭工作,曾任烏克蘭第一書記的赫魯曉夫?qū)蹩颂m的斯拉夫兄弟充滿深情。他于1954年5月,以慶祝烏克蘭的哥薩克人鮑格丹·赫梅爾尼茨基與俄羅斯聯(lián)邦結(jié)盟300周年為名,主導最高蘇維埃主席團通過決議,將克里米亞州作為“恒久友誼的象征”劃歸烏克蘭。當時俄烏一家,這樣的決議本無問題,但卻為之后的糾葛埋下伏筆。1956年,赫魯曉夫撥亂反正,為許多斯大林時代的受害者平反,恢復了克里米亞韃靼人的公民權(quán)。但由于克里米亞已于1954年被劃入烏克蘭,韃靼人被禁止重返家園。直到上世紀90年代初,許多克里米亞韃靼人才乘蘇聯(lián)解體、政策松動的機會重返故土。此時,克里米亞曾經(jīng)的主體民族韃靼人已經(jīng)變?yōu)樯贁?shù)民族,僅占總?cè)丝诘募s11%,遠低于俄羅斯族的61%和烏克蘭族的24%。因為對斯大林的積怨,這11%的韃靼人對今日的俄羅斯也難有好感。
烏克蘭政局動蕩——
克里米亞歸去來兮?
克里米亞曾被作為“恒久友誼的象征”劃歸烏克蘭。然而,主導這一進程的蘇聯(lián)卻并不“恒久”。1991年12月蘇聯(lián)解體,克里米亞也走到了命運的十字路口。由于俄羅斯族裔占多數(shù),克里米亞議會傾向于回歸俄羅斯,先后通過《克里米亞國家獨立法》和《克里米亞共和國憲法》。對此,烏克蘭政府強烈反對,并取締該憲法。而俄羅斯杜馬也針鋒相對通過決議,宣布1954年將克里米亞劃歸烏克蘭的決議不再具有法律效力。當時塞瓦斯托波爾駐有俄羅斯的黑海艦隊,局勢一度十分緊張。
不久后,烏克蘭反俄勢力在選舉中失利,奉行對俄友好政策的庫奇馬當選總統(tǒng),他同俄羅斯在克里米亞半島歸屬問題上達成妥協(xié):克里米亞成為烏克蘭的一個自治共和國,塞瓦斯托波爾成為直轄市,同時將塞瓦斯托波爾軍港租借給俄羅斯作為黑海艦隊基地。
然而,烏克蘭政府由各政黨“輪流坐莊”,政局起起伏伏,政策沒有延續(xù)性。特別在塞瓦斯托波爾軍港租借問題上,烏克蘭政府“激怒”了俄羅斯。先是親西方的尤先科,只允許俄軍租借塞瓦斯托波爾港至2017年,讓俄黑海艦隊在租借期滿后可能無家可歸。2010年亞努科維奇的上臺讓俄羅斯松了一口氣。他與俄簽署協(xié)議,同意黑海艦隊在克里米亞繼續(xù)駐扎至2042年。然而,2013年底以來,烏克蘭政局風云突變,親西方的勢力依靠“街頭政治”推翻了亞努科維奇,并揚言要推翻其同俄羅斯所做的任何交易,包括塞瓦斯托波爾軍港的租借協(xié)議,這直接觸到了“北極熊”的痛處。
在烏克蘭的政局動蕩中,克里米亞的俄羅斯族裔既感到了不安,更發(fā)覺這是一次千載難逢的機遇。已被遣散的“金雕”特種部隊重新集結(jié),迅速卡住咽喉要道——彼列科普地峽。隨后發(fā)生的一切,對于新成立的烏克蘭臨時政府而言可謂迅雷不及掩耳。3月16日,克里米亞和塞瓦斯托波爾舉行公投,超過96%的選民投票支持加入俄羅斯。3月18日,普京在克里姆林宮同克里米亞及塞瓦斯托波爾代表簽署條約,允許兩地以聯(lián)邦主體身份加入俄羅斯。
以當前俄羅斯的強大和烏克蘭的無力,克里米亞入俄看似已無法逆轉(zhuǎn)。然而,因克里米亞變局而拉開的一幕大戲似乎是剛剛上演。
世界滄桑變幻中,塞瓦斯托波爾的巨型列寧雕像依舊矗立,似乎在遙望著遠方的黑海,也似乎在注視著近處的白色的俄羅斯艦隊營房,平靜中略帶微瀾,安詳中略帶嚴峻。他,此刻在想些什么?
(本版制圖:蘇 鵬 資料整理:孫方波、胡亞軍、李冬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