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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子·公孫丑上》記載,弟子公孫丑問孟子:“敢問夫之惡乎長?”孟子曰:“吾善養(yǎng)吾浩然之氣。”又問:“敢問何謂浩然之氣?”答曰:“難言也。其為氣也,至大至剛,塞于天地之間。其為氣也,配義與道!碧K東坡在潮州韓文公廟碑中言:“浩然之氣,不依形而立,不恃力而行,不待生而存,不隨死而亡矣。故在天為星辰,在地為河獄,幽則為鬼神,明則復(fù)為人。”顧蘇東坡一生,其亦充滿浩然之氣,為文,空靈至性,樸實自然;為人,光明磊落,率性而為;為官,憂國憂民,敢作敢當。
以做官為例。蘇東坡不巴結(jié),不結(jié)黨,不營私,不舞弊,在當朝就得美名。只是一個朝代穩(wěn)定以后,往往小人當?shù),佞客橫行,有才者被妒,正直者被貶。因為后者每天想的是如何做事,而前者整日想的是怎么謀人。所以到后來,蘇東坡已厭倦宮廷內(nèi)斗,三番五次奏請下放,以求人格獨立,心靈清靜。然而有人卻是相反評論,認為縱觀東坡一生坎坷, 為何仕途不順?完全是因為他個性張揚恣肆,恃才傲物,上得罪領(lǐng)導(dǎo),平得罪同事,不會處理關(guān)系,不會通融乖張,只是個好詩人,不是個好官員。但很有意思的是,他在朝為重臣,給前面那些亂來的官員糾偏矯錯不說,單說他外放為官,擔(dān)任過太守的地方,政績斐然,口碑極好,尤以杭州為甚,傳下眾多千古美談。其中他愛民近民的浩然之氣,不僅浸潤當時,更浸潤長遠,于今觀之,仍感親切。
元祐四年(1089年)蘇東坡外任杭州太守,上任一年半,就實現(xiàn)了全城公共衛(wèi)生方案,包括清潔的供水系統(tǒng)和一座醫(yī)院(中國最早的公立醫(yī)院),雖與別的官員意見相左,卻仍是心系百姓,排除阻力,“雖千萬人吾往矣”。他還幫助醫(yī)院多方搜集藥方,為民治病。當時因推行青苗貸款政策,百姓涂炭,商業(yè)蕭條,民不聊生,東坡接連上奏,請求寬免百姓債務(wù)。元祐七年饑荒成災(zāi),蘇州、湖州、秀州等地百姓死亡近半。東坡在其他許多官員報喜不報憂、隱瞞真情的情況下,多次上書太后和皇帝,詳述災(zāi)情與災(zāi)民慘狀,云:“有田無人,有人無糧,有種無牛。殍死之余,人如鬼蠟!笔ブ嘉聪拢谧约狠爡^(qū)先賑災(zāi),先減免災(zāi)民稅負和欠債。他后來又在一道長五千字的表章中,言詞更加激烈,即算現(xiàn)在看,都讓人膽戰(zhàn)心驚,不由不佩服他的膽量:
臣聞之孔子曰:苛政猛于虎。昔常不信其言,以今觀之,殆有甚者。水旱殺人,百倍于虎;而人畏催欠,乃甚于水旱。臣竊度之,每州催欠吏卒,不下五百人。
以天下言之,是常有二十余萬虎散在民間,百姓何由安生?朝廷仁政何由得成乎?
在他的積極吁請之下,朝廷正式下旨寬免,從當時看,他的努力挽多少百姓生命于倒懸啊。
蘇東坡不管是升是貶,是進是退,是榮是辱,是在京都還是在孤懸大陸外的瓊州,他總是無怨無悔,甚至在生命的最后,他對弟弟子由說,他上可陪玉帝,下可陪卑田乞兒。在黃州也好,蘇州也好,雷州也好,瓊州也好,他與百姓融為一體,里面有默默無聞的讀書人,有農(nóng)夫村婦,有和尚道士,他常常與他們席地而坐,相談甚歡。正因為他從百姓中來,到百姓中去,知民情,曉民意,哀民苦,體民心,才明辨朝廷政策是非好壞,代民申訴,奏獻良策,包括廢青苗法,減百姓負,寬恕陷害他的政敵小人。其浩然之氣真是撲面而來。事實上,喜歡百姓憐恤黎民的官員總能得到百姓擁戴。東坡無論到哪里,親近者眾,有的甚至不遠千里前去陪侍看望,為他送食送醫(yī)。徽宗建中靖國元年(1101年),蘇從廣東返北,六月十二日,全家坐船到達靖江,消息傳開,數(shù)千百姓立于江邊矚目。十五日,入常州,運河兩岸百姓如堵,歡迎之聲響徹云霄。
按中國古人說法,蘇東坡做官堪稱甘棠。如此不算好官,那何謂好官?依何評判?是口碑還是獎杯,是官評還是民意,是歷史還是當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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