堅定并強化我們的道路自信、理論自信、制度自信、文化自信，是一個近年來受到廣泛關注并被不斷深入討論的問題。其中，我們的自信究竟何以保障、何以堅持，仍然是一個需要我們切實思考并準確認知的問題。

　　自信，不是自己心里本來不明所以、但還裝作很懂的虛張聲勢。如果再文過飾非、弄虛作假，就更加糟糕了。那樣的自信是硬撐起來的，制造幻象的巧言詭辯最終不過是鏡花水月，而且往往裝的越是信心滿滿，最終被摔得越體無完膚。自信，也不是全然不顧周邊的狀況、只知道自己情況的魯莽，在無知無畏的狀態(tài)下“拔劍四顧心茫然”。因為這樣的自信是脆弱的，經(jīng)不起風吹浪打，很可能像盲人騎瞎馬，夜半臨深池那樣面臨危機而不知深淺，很可能在與其他同種事物的比較中土崩瓦解、煙消云散。

　　雖然我們有充分的經(jīng)驗來支持我們的自信，但是要使自信之樹長青還不是那么簡單的。也就是說，我們的自信并不能先驗地存在并持續(xù)，那只不過是神話。并不是說我們是社會主義就自然地具有優(yōu)越性，并不是說我們地大物博就可以成為驕傲的理由，并不是說我們歷史悠久就能成為向世界炫耀的資本。社會主義有試驗失敗的，地大物博有轟然散亂的，歷史悠久也有凋零衰落的。所以，自信絕不是從天上掉下來的，也不是從地里長出來的，而只能是在我們的實踐中逐漸塑造起來的。良好的、充分的自信是靠著點滴扎實的努力在國家治理、社會建設的過程中積累而成的。

　　道路自信的核心在于不斷地探索與試錯。哈耶克等思想家早就認定，人的理性是有限的，全知全能的神在我們所知的世界上并不存在，那么，在形成道路自信的過程中允許彎路、允許走錯，因為要想知道什么是正確的、值得堅持的，就應當允許人們在前進的道路上走錯。孟子說：“人恒過，然后能改；困于心，衡于慮，而后作；征于色，發(fā)于聲，而后喻�！眹乙埠�，個人也罷，面臨挑戰(zhàn)、面臨壓力，決策錯誤，都不可怕。只要時刻有危機意識，不斷檢視和反思曾經(jīng)的措施及其結果，就能夠不斷地校正方向，保證不偏離正確的發(fā)展軌道。人類的前進道路一直都充滿了坎坷和波折，所以我們的道路也很難一帆風順。只要能夠保持一種“治大國若烹小鮮”的謙恭謹慎態(tài)度，就有能力迎來云開雨霽之后的風光無限，山重水復之后的柳暗花明。反倒是那種對于挑戰(zhàn)和威脅不敏感、始終自我感覺良好的夜郎自大心態(tài)，容易引起災難性的后果。正如孟子所云，“入則無法家拂士，出則無敵國外患者，國恒亡”。警醒的憂患意識，恰恰是自信的伴生品，也是確保道路總體正確的必要條件。

　　理論自信的基礎是理論挖掘和理論創(chuàng)新。理論挖掘就是為我們的理論尋求堅實的基礎，要形成一個在基本前提之下堅實而穩(wěn)固的理論大廈，而不是任由其存在諸多的推理漏洞和邏輯鏈條斷裂。理論創(chuàng)新就是在理論題詞中不斷面對新的現(xiàn)象、新的問題提出新的解讀、新的判斷、新的因果關系與相關關系分析，更要不斷煉就新的概念、新的范式。只有在理論譜系上持續(xù)地推陳出新、標新立異，才有可能保持理論鮮活的生命力，也避免在理論的競爭中被邊緣化、替代和遺忘。理論挖掘和理論創(chuàng)新也會避免只有論斷而沒有說理的“灌輸思維”和前言不搭后語、鬼話連篇的“詩性思維”，避免只有事實羅列而沒有歸納分析的平面敘述，從而彰顯在論斷背后的因果關系和相關關系的分析過程，這才是理論的靈魂所在。意圖達到這一目標，需要我們的理論研究者找到真問題、獲取真信息、尋求真解釋、構劃真指引，而這些只有通過踏實的研究、實地考察、數(shù)據(jù)分析，才能做到。

　　制度自信的關鍵在于制度效用和制度完善。在制度的領域，自信并不要求我們必定事事最好、樣樣第一，只要適合我們，只要我們有誠意去不斷完善，只要我們一直在改進、在發(fā)展，我們就有資格挺胸抬頭，表現(xiàn)出我們的自信。在制度的設計和實施過程中，只要始終關注著經(jīng)濟發(fā)展、政治穩(wěn)定、權利保障、社會公平，只要能夠持續(xù)檢查分析、聽取意見、總結完善，那么盡管我們在制度上經(jīng)驗不足、基礎薄弱、底子很薄，我們也有資格自信。我們的《慈善法》《境外非政府組織境內活動管理法》出臺之后都受到了不少批評，這并不足奇，因為以往在相關問題上我們沒有制度經(jīng)驗，在零基礎起步的情況下，盡管借鑒了一些域外做法，敲敲打打造出的這個“制度小板凳”可能仍然遠非完美。不過，只要保持著一種開放的心態(tài)，積極接受批評建議，不斷完善，我們就可以對制度充滿信心。從這個意義上說，制度自信是從容坦然，是那種君子坦蕩蕩的怡然自樂，與其他制度體系相比，是那種各得其所的和平共存、和衷共濟、和睦共處、和諧共進；與我們自身社會環(huán)境而言，則是不斷體現(xiàn)其實際效應并小幅調整、更新完善。

　　文化自信的根本在于文化總結和文化傳播。并不是說我們擁有五千年的文化就形成了文化自信，也不是說我們有孔子、孟子、老子、莊子、孫子、屈原、李白、杜甫、蘇軾我們就堅定了文化自信，更不是說我們有了故宮博物院、河南博物院、陜西歷史博物館、多少件文物就能夠維持我們的文化自信。這些安安靜靜、歷史與現(xiàn)實的客觀存在雖然重要，不過并不足以自行進入我們的思想、成為我們自信的一部分，仍然需要在現(xiàn)實中去不斷努力。這一方面要求我們將文化之善、文化之美浸透到人們的觀念之中，內化到人們的性靈氣質之中，體現(xiàn)到我們的精神面貌和行為舉止之上，另一方面要能夠潤物細無聲地影響他人，以文化人，讓別的文化圈、文化系統(tǒng)對我們的歷史、現(xiàn)實、文學、藝術形成羨慕之心。有了中華文化對于我們自身和他人的吸引力，有了別人對于我們的“他信力”才會更加堅定和維護我們的自信力。為了做到這一點，就需要我們不斷地對傳統(tǒng)文化進行適應性定位，找到文化的富礦脈，并以伯樂尋千里馬的積極態(tài)度尋找文化的新載體、新形式、新成就，在現(xiàn)實生活的精神中尋找到中國文化的特色、閃光點。在商品世界之外定位中國文化的恒久魅力，在商品世界之內塑造中國文化的崇高價值，唯其如此，古老的中華文明、悠久的中國文化才能常見常新，成為我們自信的一部分。

　　總之，堅定的自信來自強大的實力，強大的實力依賴于持續(xù)的努力：在行動上自強不息，反思、改進、調試、再反思、再改進、再調試；在觀念上止于至善，始終著眼于民生幸福、社會發(fā)展、國家繁榮、民族復興，就能夠形成昂揚奮斗的士氣、積極向上的思想風貌，并鑄就我們可以始終保持的從容與自信。（作者單位：吉林大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