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能干者往往有個性,只是,真理向前多走一步可能就變成了謬誤。從個性到任性,固然是私欲的膨脹,更是權力失去監(jiān)督和控制之后無法無天的狂悖。
前段在一個國家的首都訪問時,曾感慨萬千,一方面感慨于該國土地之廣博、資源之豐富,另一方面也為其發(fā)展不佳而惋惜。由于同行團員多是國內政治、經濟學領域的杰出學者,大家公事之余,便在車上、賓館、飯桌上以該國發(fā)展之道為題,展開了熱烈討論。一番口水戰(zhàn),誰也說服不了誰,正相持不下,突然有人說可以支個“絕招兒”:我們中國挑幾個差不多的市委書記,派過去支援他們就行。稍許沉默,一片掌聲,大家不得不承認這招兒“對路”。但出主意的人隨即又是一問:“發(fā)展好了之后,我們的這些書記能全身而退嗎,會不會有人‘落馬’呢?”眾人啞然。
根據(jù)經濟學家林毅夫教授的研究,“二戰(zhàn)”后只有臺灣地區(qū)和韓國兩個經濟體從低收入邁入高收入行列;13個經濟體從中等收入變?yōu)楦呤杖雵遥ㄈ毡竞汀皝喼匏男↓垺。但只有中國實現(xiàn)了連續(xù)35年年均9.8%的經濟增長奇跡,6.8億人脫貧,是人類歷史上最大的減貧成就。只是,與經濟發(fā)展相伴的,還有某些官員的貪腐,“工程上馬、干部下馬”、“道路修好,干部撂倒”。在十八大之后的反腐風暴中,已經有上百名老虎落馬。
然而,翻開這些“老虎”的簡歷,實事求是地講,從他們的身上,我們可以部分地看到中國經濟奇跡發(fā)生的原因。落馬前,他們多曾主政一方并頗有作為。前廣州市委書記萬慶良,30多歲便擔任蕉嶺縣委書記,剛上任就力推建設防洪標準達到50年一遇的蕉城防洪大堤,他順應人大代表的提議,引龍?zhí)端疄槌鞘酗嬘盟,替代被污染的石窟河水,頗受好評。還有報道稱,他主政揭陽5年,當?shù)氐腉DP增速從7.3%一路提升至22.1%,許多招商引資的大項目,都由他親自出馬。原南京市委書記楊衛(wèi)澤同樣出身普通,但被公認為“能人”,在任江蘇交通廳廳長時頗有成績,據(jù)說江蘇后來一度摘下全國高速公路總里程和密度第一的“桂冠”,有楊的功勞。
能干者往往有個性,有魄力,在社會轉型期和發(fā)展關鍵期,這種個性與魄力會帶來重要的擔當精神。盡管會有爭議,但這種擔當精神卻能夠破開固有的利益藩籬,抓住發(fā)展機遇。只是,真理向前多走一步可能就變成了謬誤。當成績成為政績,政績帶來資歷,從而獲得高位時,個性也可能轉變?yōu)槿涡,掌握權力的人就可能變質,果斷拍板變成獨斷專行,兢兢業(yè)業(yè)轉變?yōu)槟懘笸秊。楊衛(wèi)澤憑著曾經的業(yè)績主政一方之后,風頭開始不對,“政績饑渴癥”一發(fā)不可收拾,好高騖遠,浪費財政,動不動就要建“傳世之作”;萬慶良也是一樣,身居高位之后,同樣膽大妄為。個性越來越任性,各種“并發(fā)癥”便紛紛爆發(fā)。
任性來自于大權在握的快意和獨斷專行的肆意。據(jù)中國人民大學《如何治理“一把手”腐敗》研究報告的統(tǒng)計,在2000年至2014年3月底期間,已被公布的367名廳局級以上腐敗官員中,有219名曾任一把手,約占6成。另外一個數(shù)據(jù)也可形成印證,截止到2014年8月17日,中紀委公布的440起查處案件中,“落馬”的縣處級以上“一把手”為166人,占比超過三成,一把手中為黨政首長的又占了七成。由于社會發(fā)展特殊階段的要求,需要一把手的勇于任事和敢于開拓,所以在很長一段時間,形成了一把手實際上的大權獨攬。一把手成了“一霸手”,家長制、一言堂成為風氣,最終膨脹的私欲戰(zhàn)勝黨性和理智。山西翼城縣原縣委書記武保安與他的妻子在因腐敗犯罪接受調查時,曾多次感慨地說:“當書記與當縣長就是不一樣”。
怎么不一樣了?就是誰都管不住他了。某種程度上,在不少地方和部門,一把手不僅凌駕于班子成員之上,把“二把手”和其他班子成員變成“零”,有時甚至能夠凌駕于黨紀法規(guī)之上,大搞黑箱決策、權錢交易、錢色交易,貪污納賄、利益交換、任性妄為,直到被任性的私欲摧毀己身。
從個性到任性,固然是私欲的膨脹,更是權力失去監(jiān)督和控制之后無法無天的狂悖!恫烁T》講,“畏小民則無豪橫”。約翰·保羅說:“一個人真正偉大之處,就在于他能夠認識到自己的渺小!币虼,在以制度的籠子關住權力猛虎的同時,官員也必須能以黨性和修身養(yǎng)性管住內心的“任性”之虎。內外兼修,方能保身利國。(作者為《環(huán)球法律評論》雜志副主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