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繼《甄嬛傳》之后,《羋月傳》再次火爆熒屏。頗值得一說的是,兩部戲是同樣的導演、同樣的編劇、同樣的女主角,也是同樣的宮廷古裝戲。唯一的區(qū)別是,《甄嬛傳》是完全虛構(gòu)的架空歷史劇,而《羋月傳》中的女主角羋月卻是歷史上真實存在的,她就是《戰(zhàn)國策》《史記》等史學巨著中記載的秦宣太后。
正史記載上,秦宣太后又被稱為“羋八子”!鞍俗印辈⒎瞧涿呛髮m妃子的封號,如清宮之“貴人”“答應(yīng)”“常在”等。按秦宮等級,其中又分為八級:皇后、夫人、美人、良人、八子、七子、長使、少使,“八子”是地位較低的等級。由此也可推論,秦宣太后的“羋”姓雖然是楚國國姓,但她大概只是楚王宗室之女而并非楚國公主,否則其在秦宮中的地位也不至于如此之低。
不過,大概因為她年輕貌美的緣故,她進入秦宮后頗得秦惠文王寵愛,其接連生下三個兒子稷、市、悝,即為證明。盡管如此,由于她的出身較低,進宮的資歷也不夠高,直到秦惠文王去世時,她也始終位居人下,默默無聞。
秦惠文王死后,其子秦武王繼位。按說,羋八子由此升級做太妃,她和她的兒子們都沒啥出頭可能了,何況其子嬴稷還被送到燕國去當了人質(zhì)。但歷史往往就是這樣,其間充滿了偶然性和戲劇性,這個秦武王也實在不是當國君的料,據(jù)《史記》記載,“武王有力好戲”,結(jié)果“舉鼎而亡”。
原來,秦武王從小就喜歡玩樂,成年后更是練就了一身的腱子肉。秦人好武,秦武王有這健身的愛好本也無可非議,但是他繼位后玩大發(fā)了,經(jīng)常把大力士請到宮中舉行角力比賽。所謂“不作不死”,終于有一次玩舉鼎時用力過猛,一時失手,大鼎落下來壓斷了自己的腿,結(jié)果這位秦國國君就這樣悲催地死了。
秦武王死時僅23歲,由于老舉鼎把生兒育女的大事給忘了,結(jié)果在位三年而無一子嗣,秦國王位后繼無人。這時,秦宣太妃橫空出世了。在《羋月傳》劇中,羋月聯(lián)合情夫義渠君將自己的兒子推上王位,不過在真實的歷史中,秦宣太妃借助的是自己同母異父的弟弟魏冉。在母舅魏冉的大力支持下,嬴稷最終登上王位,是為秦昭王,而秦宣太妃也被尊為太后,史稱宣太后。
由于當時秦昭王年少,秦國由此形成“太后主政、國舅魏冉輔政”的格局。對此,王室內(nèi)部為之不滿的大有人在,而宣太后、魏冉施展霹靂手段,殺的殺,逐的逐,將覬覦秦昭王地位的諸公子幾乎趕盡殺絕。自此,秦宣太后一飛沖天,迎來了無比輝煌的下半生。電視劇中那個只會撒嬌賣萌的淺薄女主,顯然跟史實有很大出入,但對一部以娛樂為主的現(xiàn)代作品,不必苛求。
《戰(zhàn)國策·韓策二》上就記載了這么一個故事:公元前307年,楚懷王攻打韓國,韓王派使者尚靳來游說秦國,后者以“唇亡齒寒”的道理請求發(fā)兵救援。大概因為楚國是自己母國,宣太后說了這樣一段外交辭令:“妾事先王也,先王以其髀加妾之身,妾困不疲也;盡置其身妾之上,而妾弗重也,何也?以其少有利焉。今佐韓,兵不眾,糧不多,則不足以救韓。夫救韓之危,日費千金,獨不可使妾少有利焉!
宣太后借此表明:秦國當然可以幫助韓國,但要是兵力不足、糧草不濟,那也談不上解救。真心要救也行,那就要日費千金,可這對我(和秦國)沒什么好處,我又憑什么要這么干呢?
春秋戰(zhàn)國時期百花齊放,百家爭鳴,一些歷史人物的話語極其活躍自由,不過宣太后這段以床事比之國家利益的譬喻,也算是奇葩段子了。兩千多年后,這段話被清朝學者王士楨罵得半死:“此等淫褻語,出于婦人之口,入于使者之耳,載于國史之筆,皆大奇!”
“大奇”的其實還在后頭,這就是《羋月傳》中一大線索,即宣太后與義渠王的情感瓜葛。義渠是東周時期活躍于北方的游牧民族,長期與秦國發(fā)生戰(zhàn)爭,雙方互有勝敗。秦惠文王時,義渠名義上歸附了秦國,但秦昭王繼位后,前來朝賀的義渠王欺負秦王年少,桀驁不馴,大有反叛之意。
離奇的就在這里。不知是宣太后與義渠王見后兩情相悅呢,還是宣太后甘愿犧牲色相借以籠絡(luò)強敵?偠灾妒酚洝分薪o他們記了一筆:“秦昭王時,義渠戎王與宣太后亂,有二子!惫怨!堂堂秦國太后,竟與游牧民族首領(lǐng)私通,還堂而皇之地生出倆兒子!當然在電視劇中,女主與男主的故事都成了“心靈雞湯”。
按說,和親政策古而有之,但一般來說,不是自己娶對方女子,就是把己方女子嫁過去,像宣太后這樣把自個奉獻出去的,中國五千年歷史僅此一例。當然,宣太后的犧牲也不是沒有回報,至少二三十年中,秦國逐漸走向強大,而義渠王大概迷戀于溫柔鄉(xiāng),勢力此消彼長,最終在公元前272年,宣太后引誘義渠王入秦而殺之于甘泉宮,秦國隨后又趁機發(fā)兵攻滅義渠,并在其故地設(shè)立隴西、北地、上郡三郡。
對這一段歷史,有人說宣太后是個做事干凈利落而為人兇狠狡詐的女人;也有人認為,宣太后犧牲色相、不顧母后之尊而與義渠王私通,爾后又設(shè)計將之殺死,由此解除了秦國的西部大患,此后秦王可以一心東向,其對統(tǒng)一的功勞不小。
隨著秦國的日漸強大,秦昭王也日漸成熟,其對太后當政的局面也頗為不滿。據(jù)《史記·范雎蔡澤列傳》中記載,秦昭王得到范雎的輔助后,勢力漸增,于是發(fā)動政變,廢黜太后。自此,宣太后的權(quán)力生涯就此告一段落。不過,權(quán)力雖然沒了,宣太后的故事還沒完。
《羋月傳》中,女主羋月有三段戀情,其初戀為春申君,這段純屬杜撰,因為春申君比宣太后小20歲,不可能會有“青梅竹馬”的故事;與義渠君是另一段,以悲劇收場;最后一段,則是宣太后還有一個男寵魏丑夫。
魏丑夫的“丑”是名字,倒未必是真丑,他這段風流史也上了《戰(zhàn)國策》,其中即記載說:“秦宣太后愛魏丑夫。太后病將死,出令曰:‘為我葬,必以魏子為殉!
聽到太后臨死說要將自己打包帶走的消息后,魏丑夫立馬慌神了。他還年輕,不想死啊,于是趕緊請了一個說客去宣太后那兒為自己說情。說客去了后說:“人死了,還有知覺嗎?”宣太后說:“沒知覺了!闭f客微微一笑,說:“若是人死后無知,那殉葬不是白白犧牲了心上人的性命?若人死后有知,那先王這幾十年來的怒火也積得夠多了,太后去了陰間,自救尚且不暇,哪里還顧得上魏丑夫?這萬一打起來,可就麻煩了!”宣太后一想也對,于是打消了要魏丑夫殉葬的念頭。
這段記載夠搞笑,但也有謾罵的。南宋學者鮑彪在《戰(zhàn)國策注》中即說:“宣太后之言污鄙甚矣!以愛魏丑夫欲使為殉觀之,則此言不以為恥,可知秦母后之惡,有自來矣!”
宋人高承在《事物紀原》中考證說,君王之母稱“太后”,即始于秦宣太后。陳師道在《后山集》中也說,“母后臨政,自秦宣太后始也”。后者的話尚可推敲,不過秦宣太后臨政36年,秦國逐步走出內(nèi)亂,并由無會盟資格的弱國變成虎踞六國的強秦,這終究是歷史的事實。
公元前265年十月,秦宣太后去世,后葬于芷陽驪山。85年后,其玄孫嬴政掃滅六國,成為中國歷史上使用“皇帝”稱號的第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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