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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民讀書”可能是人類有史以來最偉大的計劃了,很喜歡。說到這里,就想起了一些大學時代讓我留戀的時光。
不愛上課的我也不愛去圖書館,寢室里那些螞蟻一樣勤奮的同學總是在閑扯時或者熄燈后說些新學到的學問,結(jié)果是我莫名其妙地就增加了很多知識,遇到好奇的東西還會截留圖書,在“螞蟻”上課的時候悶在屋里研究。這樣的好處是學問比“螞蟻”們都廣博,壞處是亂七八糟堆在一起理不出頭緒。簡單說吧,比如教授老師認為神父們討論“上帝的針尖上能站幾個天使”很可笑,我想到的是關于物質(zhì)、精神的辨識也差不多。崇尚意識的立足于認識論立場來看精神家園的困境,膜拜物質(zhì)的卻超越人這個主體,用本體(我覺得有點像上帝)的眼光來判斷世界,兩方面的自說自話怎么能扯到一起嘛,教授說我上了唯心主義的當。
上當與否也不少吃一口飯,我不在乎教授的結(jié)論,倒是這些纏繞腦際的煙霧促成了讀書的心情,這使后來的我在獨處之時很少感到孤寂:讀書會讓一維的時間停滯。不過即便時間停滯,煙霧也還是煙霧,和條理清晰的學問家不敢比,我雜貨鋪一樣的腦海中連一條清晰的路徑也沒有,所以我堅決同意知識和智慧無關。
也許有選擇的讀書就會達成美好的期望,現(xiàn)實中也確有很多個體因之改變命運;谶@樣的事實,一些權威們列出不少書單,諸如某書必讀之類。就我個人的經(jīng)驗看這種措施有點問題。比如《鋼鐵是怎樣煉成的》,讀過之后我會想這么杰出的人為什么沒有變成首長,一些時候會覺得主人公應該努力當領導,這樣就可以把手下全部變成和他一樣的勞模,回首人生的時候,有故事可講的人就是一堆人。當然,現(xiàn)在看來兒時的想法太幼稚了,像個讀書人后我才認識到那些推薦圖書的人一定不怎么讀書,否則他們會知道王爾德1886年就告誡過知識分子:“告訴人們念什么書,通常不是有用就是有害”,您左右不了閱讀者的想法,當下我們引以為傲的《孫子兵法》成就了很多奸商惡徒就是生動的寫照,而當年希特勒送給墨索里尼的重禮也是書——一套尼采文集。
《最愚蠢的一代》作者鮑爾萊恩在掃視人年平均讀書超過我們6倍的美國時就很感慨:在一個知識如此普及、獲取如此便利的時代,年輕人的閱讀成績、知識水平卻沒有提高,為什么?因為讀書少。這有點像老派的觀念,知識的獲取未必就只能依靠讀書,哪怕是電子書。在另一方面,就算是“讀書人”公共知識也難說豐富,F(xiàn)在的專業(yè)分工那么細微、繁復,人們的讀書行為很難和功利主義分割開來——您幾乎不能指望象牙塔里的學究會是像康德那樣的思想家,這些功利的大腦活動可以解決飛機大炮問題,但很少能為您解決理想和道德問題。另一方面,很多以娛樂消遣為目的來讀書的人并沒有胸懷完成改造社會的使命,因之很可能在被其他娛樂活動羈絆的時候,指望不上他們讀書。除非人們從消費主義的泥潭中走出來,在安靜的時候懷念起精神家園。
當您相信知識造就美好未來的時候,必須認識到知識的進步是基于對舊理論的詰難和批判,科學、思想以及道德領域都是這樣。書海沒有航標,如果您任命自己為船長,就必須禁止水手的喧嘩,采取李斯焚書時上奏秦始皇的措施“以吏為師”,如果真心地想到達彼岸,就只有千帆進發(fā)。不是每一條船都可以抵達彼岸,但一定有船靠港彼岸——這才是全民讀書的魅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