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工人日報 2023年12月31日 星期一

我會紡線

張長水
《工人日報》(2023年12月31日 03版)

我會紡線。說了誰都不信。

大概有四十幾年了。已記不得是誰家親戚來這邊串門,帶來一架紡車。街坊四鄰聽著稀奇,都跑去他家瞧熱鬧。我那時十一二歲,尾隨在大人身后,蹦蹦跳跳,探頭探腦。

還記得那架紡車,大約一米來長,半米多高,通身為木質(zhì)結(jié)構,造型精巧。一副“T”型底座,右手邊架著一個較大的木輪,左手邊裝著一個小輪,兩個輪子由一組絲線環(huán)著,一位大媽盤腿坐在紡車前,一邊說一邊做著示范。搖把兒在她手上輕輕拐動,大輪帶動小輪,小輪連著竹簽,“嗒、嗒、嗒、嗒……”她左手一張一合,手臂向后拉伸,手里的棉團由大變小。順時針拐動為抽絲捻線,逆時針則把線纏在簽子上。不一會兒,瘦瘦的竹簽豐滿起來,變成一只白白胖胖的梭子。

我的家鄉(xiāng)地處丘陵,農(nóng)林牧自給自足,吃糧由生產(chǎn)隊統(tǒng)一管理。棉花油料等經(jīng)濟作物按計劃種植,由公社做主統(tǒng)購統(tǒng)銷。個人家里用棉花,主要靠“上邊”發(fā)票。正常情況下,每個家庭一年能分得3斤皮棉,憑票到縣城供銷社購買。倘若家里辦喜事需添置棉被,或舊棉衣更換新茬兒,就得靠鄰里之間互相拆借,今年你借我,明年我?guī)湍?,方能渡過難關。如果家里人口多,需求數(shù)量大,平時就得多留心,看好機會,下工后溜進棉田,把殼里落下的棉絨,或是那些未及熟透的棉桃,偷偷地拾回家。

那時候家家養(yǎng)羊。養(yǎng)羊作為一項家庭副業(yè),經(jīng)營得好,不僅能夠賺錢貼補家用,條件好的,到春節(jié)還能過個“肥年”。養(yǎng)羊戶都知道,羊怕熱,夏天得剪毛,有的人家圖省事,把剪下的羊毛賣給收購站,也有的人家自己攢起來,打毛線,織毛衣毛褲。打毛線是隨手活兒,一般不占上工時間,工具工藝也很簡單:取下煤油燈的燈頭,把一根半尺長、半公分粗的木棒削圓,插在倒置的燈頭上,制成一個簡易的線軸,線軸纏上引線,頂端系上活扣。操作者一手提線,一手捻動線軸,靠重力抽拉手中的羊毛。燈頭慢慢下垂,直到貼近地面,提起來把線纏在軸上,循環(huán)往復,其原理與紡車大致相同。莊稼人以農(nóng)事為主,忙里偷閑,平時把線軸帶在身上,從夏天到冬天,稀稀拉拉,捻成的線軸湊在一起,也未必能攢夠一件衣料。當年,如果誰身上穿了件毛衣,那可是正經(jīng)有面兒。不過,莊稼人下地干活,晴天一身汗,雨天一身泥,就是有也舍不得穿,頂多在家里來人時,拿出來顯擺顯擺,平時只能“供”在箱子里壓箱底。

有了紡車,人們就看到了希望。紡車速度快,棉花比羊毛來得也容易些。況且,用棉線織成的線衣穿著隨意,干活方便利落。不管在街上碰見熟人,還是家里有串門的親友,對紡線織成的線衣線褲,都會流露出羨慕的神色。一時間,鄉(xiāng)親們紛紛效仿,家家動手制作紡車。我就是在那個時候,用自家的紡車學會了紡線。只不過大人手臂長,坐在紡車前隨意從容,而我的手臂短,操作起來不能完全到位,只能跪在紡車前,搖搖晃晃地——“拜”紡。

我會紡線,是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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