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江湖上最沸沸揚揚的“公案”，莫過于郭德綱和其曾經(jīng)的徒弟曹云金“對撕”。

　　在德云社“綱絲節(jié)”期間，德云社推出了自己的“家譜”，言及“曾用云字名者二人，欺天滅祖悖逆人倫……奪回藝名逐出師門”，疑似針對何云偉、曹云金二人。曹云金則發(fā)布長文表示與郭德綱“道不相同不相為謀，人生長路漫漫，確實不必再見�！�

　　郭曹的言語不同，但都充滿了令人熟悉而驚訝的口吻和氣息，那就是舊式江湖味道很濃的、充滿人身依附的恩主師徒關系。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相聲界也是江湖。這個江湖一直以來很復雜，馬季就說過，“我太愛這門藝術了，我太討厭這支隊伍了。”

　　只有當事人清楚真正的內幕。但從曹云金的長文來看，二人鬧掰還是一個“利”字。在道義與責任并存的現(xiàn)代法制體系下，在激烈的市場競爭中，舊式江湖契約關系中的師徒因利益糾葛而勢不兩立、分道揚鑣。

　　深具意味的是，郭德綱是通過復古相聲傳統(tǒng)來站穩(wěn)并穩(wěn)固了如今在相聲界的江湖地位的，但是德云社的盤子大了以后，復古與納新之間的矛盾隨之而來。江湖和商業(yè)的矛盾也讓德云社成為了一個在復古和納新之間糾纏不清的奇怪的商業(yè)個體。一方面，郭德綱想通過學習新的、現(xiàn)代的公司制度解決德云社內部利益分配問題，另一方面又試圖通過師徒承襲、忠義恩情等江湖味道的古典管理手段將弟子穩(wěn)固在自己手下。

　　復古還是納新，“剪不清理還亂”。

　　相聲界乃至整個曲藝界收徒，不同于一般學校教育，仍保留一些濃厚的舊時代習氣，特別講究師承，還有若干繁文縟節(jié)，一系列業(yè)內規(guī)矩，逾越不得。也因此，郭德綱常說拿徒弟當兒子養(yǎng)，以前也稱曹云金為兒徒。建立師徒關系，制定家譜，本無可厚非，但是因為師父教會了徒弟的安家立業(yè)之本，就有權控制徒弟的人生走向，用強大的父權，對徒弟揮舞道德的大棒鞭打？

　　時代在進步，當年看似合理的東西如今可能不合時宜。仍以收徒為例，多年前“夫妻笑星”倪明、夏文蘭收徒，12位業(yè)余相聲演員，手捧鮮花一字排開，行拜師禮，無人下跪。相聲界泰斗張永熙先生說：“我不贊成‘跪拜禮’這種舊時代的方式�！�

　　實際上，江湖的底色，變的并非只有跪拜禮一事，而是一直在流動變化中。

　　江湖一詞出自《莊子.大宗師篇》：泉涸，魚雙與處于陸。相掬以濕，相濡以沫，不如相忘于江湖。江湖的原意是江河湖水。此后范仲淹在《岳陽樓記》中寫到：“居廟堂之高則憂其民，處江湖之遠則憂其君”。這里的江湖，是遠離政權的地方。而現(xiàn)在的江湖，則已接近貶義，成為擁有舊式和陋習的代名詞。

　　江湖被詬病，正是其父權思想不符合現(xiàn)代社會平等與契約的規(guī)則，江湖不能凌駕于法律之上。因此，傳統(tǒng)學徒制在法治時代有必要完成自我改造，如何協(xié)調好師徒關系，使之在行規(guī)、市場和法律之間更適應現(xiàn)代社會，如何擺脫舊式江湖班主的管理尷尬，使之將相聲文化更好地傳承，值得深思。

　　“是時候做個了結了”，但了結的不該是師徒情，而是不合時宜的舊式師徒關系和江湖父權家長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