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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家過年第二天晚上,村里民叔串門來了,我連忙起身招呼。兩、三年不見,年過六旬的他,卻顯得比以往更加老態(tài)了。也許是他身體患病的原因,說話偶伴著咳嗽,我問他是否要緊,他說無大礙,只是感染了風(fēng)寒而已,已打針吃藥。
民叔與我雖非鄰居,我家在村西,他家在村東,但在我成長的歲月,只要遇上他,他都與我聊聊天,關(guān)心一下我的學(xué)習(xí)成績;在外出謀生回家,他也會來我家里坐坐,與我打聽在外面的情況。因此,他給我的印象是非常深刻的。雖然我一直在深圳,很少見到他,這次他來我家,心里也沒有隔閡的陌生感。所以,他有什么心事都會毫無顧慮地向我訴說起來。
他說,人到晚年應(yīng)當(dāng)是安度晚年,享受天倫之樂,然而,他反而活得非常累。他說他嫁在鎮(zhèn)上的大女兒前些年患癌癥走了,痛苦之后,他大兒子在海口謀生多年,現(xiàn)在也買屋基地建房,算是事業(yè)有成,對他也比較孝敬。但二兒子對他卻是形同陌生人,對他從不關(guān)心,也不盡孝。偶爾生病發(fā)熱也不聞不問。
我問何故,民叔說他二兒子雖然在耕種之余也兼職成了養(yǎng)殖蛇專業(yè)戶,每年純收入都有好幾萬,但自從染指賭博后,反而還欠了別人好幾萬的賭債。而他還得照顧四個子女的生活與讀書費用,還是過得比較艱難,可能也是成為對他愛莫能助的原因之一,但平時遇到卻對他視若無睹,這是讓他接受不了與想不通的。說著說著,說到他的小兒子,民叔唏噓起來,還擦了一下眼角,我發(fā)現(xiàn)民叔流淚了,我的心也一下變得沉重起來。
民叔說,現(xiàn)在他最放心不下的是他小兒子,他說,小兒子今年也近二十歲了,既不會勞動,也不會做飯,生活的起居還得他倆老照顧,如果他萬一哪天走了,小兒子怎么辦。
聽著,我不禁塞語,但我還是安慰他說,要往好方面想,你大兒子那么有成就,照顧小兒子不成問題的。民叔卻突然失語地說,不可能的啊,就是他有心照顧小兒子,但他的媳婦不一定同意,現(xiàn)在他們是城里人了,怎么會接納一個毫無生活自理的鄉(xiāng)下家庭成員,再說照顧一個人一輩子,要有怎樣的善心和如山的親情?他們能做到嗎?
聽著,我不由沉默起來,我如何安慰他呢,只能言不由衷地對他說,要往好方面處著想,車到山前必有路。
民叔離開的時候,我一直在想這些問題的根由到底出在哪里,往后又是如何解決呢?
如果,如果——如果少生一個,也許會讓民叔晚安過得安詳幸福吧?!記得上世紀(jì)九十年代中期,民叔已經(jīng)有了二個兒子,與一個大女兒了,但抱著多子多福的封建思想,在抓計劃生育的工作人員的圍追堵截,包圍了他家院子,把守著他家門的時候,他在茅草房后墻的頂部拆了一個窟窿,從而抽身逃脫,于是就多生了這個智障兒子。
現(xiàn)在,民叔的二兒子又超生,一共生了四個子女,人多地少,生活跟不上去,從而培養(yǎng)不起子女讀書,長大了又如何謀生呢?
春節(jié)后,我要離開家鄉(xiāng)返回深圳的時候,在村口,我看到民叔佝僂著身腰,氣喘吁吁地挑著一擔(dān)化肥往地里去的背影,我想了很久很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