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編者按」6月12日美國佛州奧蘭多一同志酒吧發(fā)生槍擊案，給美國社會帶來巨大沖擊。一個案件涉及到四個重大問題，可謂復雜。一周多來，美國兩黨圍繞“奧蘭多血案”的各種聲音在大選中不斷發(fā)酵。今天“選美史記”專欄刊登第三篇，北京外國語大學國際關系學院副教授史澤華談一談在美國十分敏感的移民問題。

　　從性質和影響力上，6月12日發(fā)生的美國奧蘭多“脈搏”同志酒吧槍擊事件有點像微縮版的“911”事件，給美國社會帶來了巨大沖擊。隨著美國安全和司法部門調查的深入，事件的真相正漸漸浮出水面，對于事發(fā)原因的解讀也大致有了些眉目：兇手因自己的性別身份困擾而產(chǎn)生殺人沖動，但把美國政府打擊“伊斯蘭國”的政策拿來說事。一個案件，同時牽涉到了同性戀問題、控槍問題、移民問題和反恐問題。

　　特朗普：“該死的移民制度”

　　事件發(fā)生的時段，正值美國幾十年來最復雜的一次大選初選的關鍵時刻，兩黨雖分別有了“推定候選人”希拉里和特朗普，但二人王冠還未戴上。更大的問題是，把所有的當權派都當成了“革命”對象的特朗普，再次攻擊“政治正確”，拋出“穆斯林禁令”。聲稱如果當選，將禁止所有“已證實對美國及其盟友有恐怖襲擊歷史”國家的穆斯林入境。這一說法，有如拋向美國政壇的一顆炸彈，引發(fā)了巨大的混亂。因之，槍擊事件也未像當年“911”事件那樣演變成為凝聚人心、鼓舞士氣的社會聚變因子，而是變成了政客們無休止、無底線惡斗的新由頭。當前，奧蘭多事件投射到美國社會的陰影，已經(jīng)完全被大選政治的黑洞吞噬，變成了增加黑暗的一顆棋子。

　　13日，共和黨“推定候選人”特朗普在新罕布什爾州發(fā)表講話，繼續(xù)抨擊奧巴馬不敢大聲說出“激進穆斯林”一詞的懦弱做法。特朗普稱，“政治正確”摧毀了美國的討論、思考及行動能力，因此，必須拒絕“政治正確”，把焦點放到“做正確的事情”上來，把事情變得簡單，讓美國再次偉大。特朗普盯準了本案的一個“簡單事實”：兇手的父親是阿富汗塔利班的支持者，而塔利班是一個對有異見分子格殺勿論的組織，兇手之所以會出現(xiàn)在美國，是因為“我們允許他的家庭入境”。

　　據(jù)此，特朗普把現(xiàn)存的美國移民制度稱為“該死的制度”，是將伊斯蘭恐怖主義帶入美國本土的制度。作為總統(tǒng)，應該出臺“負責任”的移民政策，使其為美國利益及價值觀服務。特朗普將矛頭直指希拉里，稱其明見親手制定的政策給美國帶來了巨大傷害，卻仍不愿意說出伊斯蘭激進派的真相，不愿稱其為敵人，繼續(xù)向世界宣揚軟弱。特朗普認為，奧巴馬政府在希拉里等人的支持下，把“政治正確”置于常識至上，置于公民安全之上，置于一切之上。

　　特朗普提出，為了消除恐怖主義的威脅，總統(tǒng)必須給予情報機構執(zhí)法權，給軍方防止恐怖襲擊的必要武器，全國上下以及盟友通力合作，對“激進穆斯林”宣戰(zhàn)。對于參與過恐怖活動的移民的個人信息，公眾要有知情權。美國政府應該對這些人予以監(jiān)控，確認他們是否支持或相信恐怖組織或恐怖信條。美國需要對未來入境的移民進行控制，防止在美國內(nèi)部形成激進分子的大本營。美國可以和穆斯林群體合作，但前提是穆斯林必須遠離那些極端分子。

　　令人憂慮的非法移民

        特朗普的政策方案沒有多少新奇之處，基本上是將“911”事件后小布什政府的反恐政策極端化用之，外面再披上一層民粹派擅用的“政治不正確”外衣。

　　特朗普的挑戰(zhàn)，促使奧巴馬和希拉里更加緊密“結盟”，齊聲向特朗普開炮。奧巴馬在14日賓夕法尼亞州的講話中嚴厲譴責特朗普的“穆斯林禁令”，稱那“不是我們想要的美國”。希拉里稱：“禁止穆斯林不會制止這次襲擊。筑墻也不會�！�

　　其實，在移民問題上，令社會憂慮的，并不是未來的總統(tǒng)會在多大程度上對移民或難民申請放開口子，而是如何處置那些已經(jīng)進入美國卻未能有效融入的移民。奧巴馬政府本財年原計劃要接收1萬名敘利亞難民，但在過去7個月中只完成了1700多人。這樣的規(guī)模，即便足額完成，也根本沒有特朗普夸張的那么多，更遠不及德國、加拿大等國家的接受數(shù)量。更棘手一點的，是對非法移民的處置。一年多以前，奧巴馬政府頒布總統(tǒng)令，對居留在美的數(shù)百萬名非法移民進行“赦免”，引發(fā)了兩黨就該問題的長期官司。不過，在共和黨內(nèi)，除了民粹派領袖特朗普之外，其他人即便再不認同行政當局的做法，也只把討論的范圍限定在非法移民問題上，誰都不敢專門針對某一特定群體提出全面禁令。

　　如今，特朗普主動走入雷區(qū)，說出了一些極端保守派和右翼民粹派的肺腑之言。但是，沿此路徑走下去，美國政府多年前便有所擔心的事情恐終將成為現(xiàn)實：一是穆斯林少數(shù)群體被白人主流群體“種族化”對待。二是政府進一步加強社會控制直至引發(fā)更多的侵權抗告。

　　種族融合在美國“政治正確”

　　回想當年“911”發(fā)生事件后，小布什政府很快否定了身邊一些人關于“好戰(zhàn)的穆斯林”、“邪惡的宗教”、“十字軍戰(zhàn)爭”等說法，堅定地把伊斯蘭教稱作“和平的宗教”，所有的恐怖行動都是對伊斯蘭的綁架和劫持，怕的就是把整個穆斯林群體都推向美國的對立面。后來的奧巴馬，也一直堅持這種“政治正確”的做法。奧巴馬在講話中稱，如果按某些人的說法區(qū)別對待穆斯林、對穆斯林進行特別監(jiān)視、進行宗教歧視，那么只會助長“伊斯蘭國”關于西方社會仇視穆斯林的論調，人們將更容易極端化，這與美國的民主理念相悖。禁止穆斯林入境的做法無法阻止恐怖襲擊，只會削弱美國安全。

　　同樣，“911”事件后美國國會通過的《愛國者法案》，質疑之聲也一路隨行，最大的反對力量是共和黨自由意志論派。反對者稱，雖然該法案有利于加強政府的情報收集及社會控制能力，有利于國家安全，但與此同時侵犯了公民隱私權，違背憲法。在強大的輿論壓力下，該法案到期后的替代版本——《美國自由法案》不得不走“回頭路”，規(guī)定只有在征得法庭同意的情況下，國土安全局部門才可以向電訊商索取公民的通話記錄。即便如此，法案都差一點沒被國會參議院扼殺掉。

　　事實上，種族融合政策一直是美國社會解決移民融入問題的傳統(tǒng)，既“政治正確”也“做法正確”。反之，任何割裂、隔離甚至“種族化”的舉動，都是開歷史的倒車，不僅難以解決安全問題，還會導致國家的身份認同危機。對此，兩黨并不缺乏共識。

　　對于特朗普的叛逆做法，共和黨內(nèi)部也一片嘩然。保守派舵手、眾議院議長瑞恩稱，美國不僅不應該禁止穆斯林入境，還要與穆斯林一起與激進好戰(zhàn)分子做斗爭。沒有穆斯林溫和派的支持，戰(zhàn)勝伊斯蘭恐怖分子是不可能的。美國應該加強對入境難民的審查，但絕不能對其進行信仰測試。如果特朗普當選并且頒布這樣一道命令，他將起訴其濫用職權。自由黨總統(tǒng)候選人約翰遜則把特朗普的說法直接稱作“挑釁”。

　　對于當前的爭論，希拉里稱，“我們不需要陰謀論和病態(tài)的自得，我們需要領導能力、常識和具體的計劃”。但是，眼下這種狀況下，除了把問題慢慢冷卻之外，還有好的選擇嗎？（作者為北京外國語大學國際關系學院副教授）